你願意在羽翼未豐前,暫時當一隻籠中鳥,跟著麵包屑,走到應許之地嗎?
«籠中鳥»
「你在看什麼?」又一次的,我感覺到籠子上的刺正戳刺我的肉。
我抬起頭觀察她。當我稍微傾斜手機,我感受到她的瞳孔跟著骨碌碌地轉動,攝影機那樣,此刻她的手指正抓著桌沿,微微顫抖,我知道她正壓抑著抓走我手上東西的衝動,但我只是望向她的眼睛,想像自己能夠看透她和她眼後的想法。
她提供我所有的資源,我的生活像是撒在路上的麵包屑,鋪出了媽媽想要我成為的樣子,我像是滾輪上的倉鼠不停地前進。從前沒有籠中鳥的概念,畢竟我不知道那裡有籠子,用縝密的人生規劃織成的籠子。
可是路上往往有比麵包屑更迷人的東西。我慢慢地變大,卻不盡然是因著她餵養我的食物。她漸漸感覺到我雖然正照者她的路走,可我不再是一隻可以捧在手上的珍珠鳥。籠子開始變小,彷彿希望將我再塑形成理想的形狀。
當我意識到那裡有一座籠子的時候,我已經長成了她所不能容忍的巨獸。
她在補習班下課的每個整點讓我的電話響起,我總在那個瞬間用手掌覆蓋鈴聲並迅速掛斷;她在我深入捷運站的肚腹時,用簡訊不停詢問我在哪裡,我嚇得把手機關機。當她如數家珍地背出我學校所有考試和競賽的期程,並自言自語地分析我獲勝的可能性,我只覺得有什麼壓在喉嚨上,我想尖叫,像八哥在籠裡的叫聲。你在跟誰說話?他是誰?你為什麼要出門?她不停問著。直到有天她看完了我的訊息紀錄並悄悄刪除,我消極地換掉所有密碼,對自己說,我想讓籠子的鐵絲彎曲。
「你明明都知道。」我直勾勾地看著她。她顫抖的笑臉溶解了,直說我不曾尊重她對我的尊重,一次次地傷害她。眼神迷離了,我假裝那是一齣滿是謊話的默劇。
最終她帶走了我的筆電,並壓在紙箱下方,紙箱裡滿是我的獎狀和成績單,一張張攤平而且放在塑膠匣子內,我想到她模糊的臉,是多麼熱切地面對這些燙金的紙,像撫摸一隻滿是羽絨的鳥。我終究是壓抑了巨獸的嘶吼,奮力把自己的身體折進籠子裡,像我之前所做的那樣。
取自 «北一女的青春國寫作課»
作者高中以優異成績畢業並以極佳成績錄取最好大學科系,飛出籠子,成為活潑開朗的大學生。(雖然不確定是否為虛構文)